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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我們離古典一天比一天遠。據(jù)說，當(dāng)年歌德聽貝多芬的音樂時異常感動，竟熱淚盈眶，結(jié)果被激惱了的貝多芬憤怒地跑過去對歌德說：你根本沒有聽懂我的音樂！可是到了柴可夫斯基的時代，托爾斯泰聽柴可夫斯基的音樂，感動得熱淚盈眶的時候，柴可夫斯基上前去向托爾斯泰表示衷心的感謝。所以，古典，至少在柴可夫斯基時代就離我們遠去。

　　對音樂，我也是門外漢。但卻喜歡。有機會去聽聽音樂會，也不失為一種學(xué)習(xí)和享受。

　　以前在華盛頓，朋友每次開音樂會都被邀請前往，倒不是需要我的捧場，而是希望能替之寫點什么。帶著任務(wù)似的欣賞，好像與隨意是兩個樣。而筆下流出來的東西，與樂評絕對是兩碼事。音樂是異常的空靈，凡與靈魂交臂的東西，想象的空間不受任何的制約和控制。聽眾的理解不一定與鋼琴家，或小提琴家的表達投契在一塊。音樂賦予人的遐想，早不在作曲家的意念下了。

　　而真正聽古典音樂最頻繁的時候，要從去年兒子學(xué)小提琴起。他學(xué)的教材是鈴木鎮(zhèn)一編的Suzuki，都是些巴赫、莫扎特等人的曲目。每個周末，開車送他去私人老師家里學(xué)琴。每次上課時間半個小時，與路程的時間幾乎是同等的。在我看來是值得的，兒子一天天在進步。而老師的演繹，仿佛是場室內(nèi)音樂會�？陕牨娭挥辛攘鹊奈�，且不能以掌聲表達心緒。當(dāng)輪到我兒子，我更是屏聲靜氣。似乎是恐他出錯，而錯又是不可避免。聽著老師說：這個音不準(zhǔn)，那個手指的位置不對。不要說兒子亂了方寸，我也不是滋味。雖然老師語氣溫婉。

　　學(xué)了7個月后，兒子竟然在音樂會上表演了兩次。一次是在他就讀學(xué)校的Talent　Show(才能表演)上，他拉的是巴赫的《小步舞曲》，聽眾大多是由家長和學(xué)生組成。兒子演奏時，斯文淡定，卻不能說從容瀟灑。因為他排遣不了緊張的情緒。但掌聲是熱烈的。事后，有家長問我：他學(xué)了多久？我自然如實回答。他們顯得很驚訝，并道:　Fantastic(太好了)！可是當(dāng)我把錄像帶給小提琴老師看，他只含蓄而言：音要拉準(zhǔn)。半個月后，兒子又一次出席音樂會。這次是小提琴老師所有弟子的演出。二三十個學(xué)生的水平參差不齊，當(dāng)然與學(xué)的長短有關(guān)。兒子的表演在下半場，他聽了那些學(xué)了七八年的演奏，悄悄向我低語：“我選的曲子是不是簡單了些？”世界的初始是簡單、純樸。紛繁復(fù)雜的今天，回歸自然不知是多少歷經(jīng)驚濤駭浪者的渴望？且音樂會實際上是作曲家們靈魂的再度閃現(xiàn)，簡單與復(fù)雜并存，似乎才是完整的思想體系。兒子上臺的時候，我比上次鎮(zhèn)定自如。那時的他仿佛被抽離出去，升為作曲家的代言人。可兒子腦海翻滾的除了那些音符，音符深邃的意蘊是否因慌張而省掉，一開始我起了疑惑。因為他首先忘記向觀眾鞠躬，然后以180度側(cè)姿開始奏出第一個音符。有人說小提琴是美神的化身。其聲音之富麗與多變，凄涼與溫暖，哭泣與狂喜，都在指顧之間，一泄千里。而兒子展現(xiàn)的只是一種歡快的氛圍，沒有絲毫的糾葛，非常的純凈。聽著、聽著，我都有些向往了。稍后，小提琴老師也夸獎他的表演。

　　輪到小提琴老師的音樂會，是繼他的學(xué)生演出的一周后。老師的表演，學(xué)生沒有理由不去觀摩，或者說捧場。他除了在家里教學(xué)生，還在音樂學(xué)校和樂團任教。那晚，他與華盛頓中學(xué)的樂隊一起演出了由他改編和指導(dǎo)的《梁�！�，像梁祝相愛、抗婚、樓臺相會、化蝶等片斷由他獨奏。大凡成年人都知道這個中國古代民間傳說，也不知多少人為之垂淚。換到往常，我是沒有勇氣聽完。當(dāng)旋律一飄浮，心自覺不自覺收緊，情緒嘩的一下低落，曲調(diào)里面的凄楚，如突然間飛來的烏云，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然，坐在觀眾席上的我，與其說是無處可逃，不如說是不能自禁了。仿佛間，我離開了會場，追隨旋律到了一個用一行又一行，一會充滿哀怨一會又充滿生命活力的音符建立起的奇異世界。音樂是無邊無涯的情感藝術(shù)。樂曲本身的意義固然重要，表達者更是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读鹤！仿犨^多次，大概這是最投入的一次，自然與演奏者的水平有關(guān)。

　　在美國，時逢節(jié)日，或者什么儀式，都有大小不等的音樂會。幾乎每所中學(xué)都有自己的樂隊，在周末表演大都要售票，去看的很多都是家長和朋友�？粗�那些孩子的表演，就像一幅幅油畫跳出了框架，色彩散落一地而又摸不著。想起張愛玲說的：“交響樂的攻勢是慢慢來的，需要不少的時間把大喇叭小喇叭鋼琴凡啞林一一安排布置，四下里埋伏起來，此起彼應(yīng)，這樣有計劃的陰謀我害怕�！蔽液孟衽c她的感覺相反，喜歡把自己交給音樂，隨著音樂飄蕩。可是到頭來，我思我感，是不是原創(chuàng)者真正的涵義，卻無從知曉。

　　有人說，用一種狹義內(nèi)容來約束一篇作品的靈魂或面目，該是一項罪過或錯誤。所以，我在乎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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