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英格蘭的時候,正是乍暖還寒,冬去春歸之交,有人說那是英格蘭最好的季節(jié)。確實,我下飛機(jī)時已是傍晚,天是淡淡的灰,遠(yuǎn)處有一帶深紫,使我想起離家時漫天飛舞的紫荊花瓣?諝怙柡,夜色正徐徐降落,晨來接我,我心里很踏實。
我們將要住的地方叫BELLE VUE美麗的景色,其實是半山腰一幢6層的學(xué)生公寓,夜色中仍然分辨得出紅色的尖尖的屋頂。我們住在四層,房間原是一個叫Sindy的中國女孩子住的,后來她交了希臘男友,住到了東歐區(qū)。她的房間不能退,做個人情借給我。
3個人的公寓已被兩個男生蹂躪得面目全非,我到的第二天在廚房洗了手想找塊布擦擦,同住的阿O笑嘻嘻地從不知哪個超市撿回的大本黃頁上撕下一張,就著自己的手示范了一下,說這種紙很好啊,我們什么都用它擦,嚇得我立刻檢查鍋里有沒有油墨。
從春到夏,終于天氣熱得我們可以穿著吊帶裙坐在山坡上邊看城里的燈火邊吃冰淇淋。忽然有一天Sindy回來了,倒不是又和男友吵了架回來訴苦,而是我們的房子合約馬上就要到期了,3個人必須商量商量是否繼續(xù)住下去。我才知道這種中介公司的房子是一年為一期,3個人同進(jìn)同出,任何一個人中途退房,不但沒有押金可退,其他兩人也得搬出去。商量的結(jié)果是晨認(rèn)為我們兩人可以合租一間,以后可以省出一半的房錢,而Sindy自然早已不愿再續(xù)這個房子,阿O也只好同意大家的意見,第二天,大家便分頭開始找新房子去了。我們的房子6月底到期,彼時是5月底,我們有一個月的時間。
雖然5月不是個找房子的好時機(jī),舊人未去,新人未到,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但是和幾個要好的朋友一起找房子,總還是有信心的。我們從圖書館、郵局、商學(xué)院的各個角落搜羅來大疊租房信息,又貼上自己的求租廣告。大家成群結(jié)隊開始早出晚歸地看房,同時,中介公司也開始帶著各色人等出現(xiàn)在我們家里。晨看的第一間房子是一對中國夫婦同住,價格便宜,只是浴室的淋浴蓮蓬只有半人高,我倒沒什么,可憐晨一米八幾的身高只能蹲下淋浴,看了一次便再沒聯(lián)系。第二間房子是英國人的住家,什么都好,就是遠(yuǎn),同住的朋友需要周末打工,沒有公車不行。為了寫論文方便,晨堅持要找能上網(wǎng)的房子,這樣即使離學(xué)校遠(yuǎn)些也不介意。但是這樣的便宜房子又一直碰不上。就這樣折騰了半個月,我們的耐力已被消磨了一半,我在蘇格蘭申請的學(xué)校宿舍亦沒有消息,每每發(fā)信詢問,也總沒有回音。
終于有一天晨很高興地回來,說在附近找到一套極大極干凈的房子,就是要8個人住,一時湊不齊,但只要決定簽下來,再找人也不遲。我們著實興奮了一夜,想著這樣成天東奔西跑的日子總算過去了。不曾料我們一個朋友嫌那房子的窗簾不順眼,猶豫著就是不肯簽合同,晨每天緊追盯人的連罵帶催,末了那房子別人早簽了;貋頃r愁得臉成灰色,對我說:“我決定了,我也不找房了,咱們就把現(xiàn)在的房子續(xù)下去吧,明天就找人合租!本瓦@樣我們從找房變成了找人。
第二日我突然生病臥床,晨打著手機(jī)進(jìn)家,說好下午3點(diǎn)來吧,回頭對我說快!還有半個小時,我們來把家里收拾收拾!于是他負(fù)責(zé)家里的其他房間,我負(fù)責(zé)廚房,頭昏眼花地趴在廚房的地板上一陣狠擦,所有不順眼的東西(尤其是晨的寶貝球鞋)一律扔進(jìn)紙箱,灶臺被拆下來擦凈還墊上錫箔。半個小時之后,兩個香港孩子對著我們的廚房嘖嘖稱贊說你們的廚房真新。∥叶阍诮锹湫Φ靡魂嚲蘅。即使是這樣,兩個孩子仍然沒有定下來,原因是我們的家里不能上網(wǎng)。
次日,有朋友過生日,走至朋友家前院轉(zhuǎn)角處,忽然看見對面一家掛著TO LET的牌子。順手就撥了電話,房東說要看就馬上看,于是我們便在路邊等著。10分鐘后一個印度人開著車來了,說我就剩一個單間一個雙間,只能住到9月,晨幾乎要喜形于色,連房間也不看就定了下了。于是我們在半小時里簽下了一所幾乎連看都沒有看的房子,白天黑夜找房的日子宣告結(jié)束。
但是晨的心智似乎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沒有脫離房子的陰影,后來再有人打電話問合租的事他仍然會不自覺地和人約時間,掛了電話才發(fā)覺原來自己已經(jīng)找到房子了,便又胡言亂語地打回去推掉。甚至一個熟悉的中介公司把他當(dāng)成中介托他找人,在朋友圈子里傳為笑談。不久聽說Sindy也搬了新家,而阿O找到了一處閣樓。
6月來了,我們到意大利旅行了兩周,帶著黑黃的臉頰和曬傷的紅肩膀在一個夜晚搬進(jìn)了我們的新家。房間不大,廚房在二樓,上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那房東為了多收租金把餐廳也租了出去,只能在廚房做了飯端到樓下房間里吃。但是我們的房間里甚至沒有一張真正的桌子,一個矮柜打開柜門便美其名曰“電腦臺”。搬進(jìn)去之后的一天傍晚,我們回原先住的BELLE VUE取信,看見隔壁的公寓正在翻新,所有的舊家具舊床墊扔了一個院子。兩個人欣喜若狂地抬出一張橢圓的小茶幾,我望著旁邊的幾個小書架仍然戀戀不舍。一路高歌地扛著我們的茶幾回去,遇見街角那一群成天無所事事的小黑人,不懷好意地盯著我們看,但是我們從此有了一張吃飯的桌子了。
新室友是一群念本科的孩子,暑假里呼朋喚友,熱鬧非凡,常常搞不清楚房子里究竟住了幾個人,多時十來個,少時就剩我們倆。我們的屋子緊挨著后院,即使是最炎熱的7、8月份,仍然陰冷潮濕,夜里還必須蓋著棉被。晨的風(fēng)濕病因而復(fù)發(fā),總也睡不了幾個好覺,脾氣也因此暴躁起來。
已經(jīng)是8月,我在蘇格蘭的宿舍卻依舊沒有消息。
我在學(xué)校申請的房子終于有了消息。原來房子早已分配給我,結(jié)果信卻寄丟了,2個星期沒有回復(fù)便自動取消。急得我打了無數(shù)電話終于又分出一間給我,只是那房間原本不是整個套間的一部分。只是在整個套間的走廊外又加出一間來,搬進(jìn)家具,又是一個臥室,與原先套間里的人共用廚房浴室。走廊的門一關(guān),便是獨(dú)門獨(dú)戶。
我們原先在BELLE VUE的押金被中介扣去80%,每個人只拿回區(qū)區(qū)30鎊,聽說阿O仍在鍥而不舍地打官司。
此刻,我坐在愛丁堡家中,傾聽著電話中朋友的重嘆:“夫妻兩人,在一個小間里擠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找了新房搬進(jìn)去,沒住1個月,同住的人要?dú)Ъs走人,現(xiàn)在已是10月,讓他們上哪兒找房子去?”
我望著愛丁堡的堅墻固壘,一扇扇深夜不滅的窗戶,感到自己又有了一個殼,一個暫時溫暖安全的窩。只是,學(xué)校的房子僅分給我一年,一年之后,又會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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