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論文后,在家閑著無聊。一日看到當地成人教育的招生廣告,頗為心動,便前去報名。心儀的珠寶制作班已經滿員,我頭腦一熱便改報了水粉的美術基礎班。數周后,我兩手空空上課去了。
授課的地點是在當地的一家幼兒園內,想來這個每周一次的美術班是租用教室的。我滿懷好奇地推開門,眼前的一切讓我傻了眼:七、八位滿頭銀發的老人正有說有笑地在一起作畫,乍一看還以為進了老年大學。那時我才恍然大悟,原來英國的成人教育主要是面向這些“花甲族”的。正欲倉皇逃離,笑容可掬的老師已經迎上前來,對照過名單,她十分隆重地將我介紹給在座的高齡同學們,大家都停筆向我溫和地笑著,有的還緩緩地走到我面前來自我介紹。進退兩難的我只好先找個位置坐下,老師熱心地送上畫筆和白紙,美術課就這樣開始了。
第一次臨摹的是一株大蘑菇,要想把它畫好可不像吃起來那么容易,尤其對于我這樣沒有美術基礎的人,幾筆下去就粗俗不堪,只怪自己手上沒有多余的白紙。課間休息,大家在教室里四處走走,順便對各自的作業品頭論足一番。記得那天我的桌邊圍著不少好奇的腦袋,他們認真地打量著那已被我畫得像煤球一般的蘑菇,我的臉上不禁火燒火燎……奇怪的是,大家對我的涂鴉之作連聲夸獎,鼓勵我繼續畫下去,言辭中沒有半點戲弄之意,看著他們真誠的笑容、如雪的鬢角,我的心里有著一些莫名的觸動。
后來,考慮到退款的繁瑣,我硬著頭皮堅持去上課,漸漸地,喜歡上了和這些老人一起畫畫。他們作畫大都從心隨欲,亮麗的風景明信片、絢爛晃眼的圖片雜志等,都是下筆的對象。老人們還會家長里短地道會兒家常,夸夸爭氣的孫兒,聊聊最新上映的電影,在臨摹靜物時,也一筆一筆地描繪著自己平實的生活。下課后,他們也不肯閑著,簡會開上她那輛綠色的跑車去別家公司當教育顧問,邁克則趕著去參加下午的人體美術課,就連吃飯也是車上解決的。
在一次閑聊中,我向大家談起了自己的被襲遭遇:數日前的一個夜晚,我和同學趕路回家,途中被一蒙面的青年從背后捅了一拳,幸得臨近馬路,一路狂奔后居然逃脫厄運,但受驚不小……大家都停下畫筆關切地注視著我,坐在我對面的麥琪甚至難過得皺起了眉頭:“孩子,我真的很抱歉這事發生在你的身上,我可以為你做些什么嗎?”我搖搖頭,老人們嘆息著,那節課安靜得很。
過了一周,我剛到教室,邁克就迎了上來,他從包里緩緩掏出一件禮物放在我手里,打開一看,是便攜式報警器,他說:“以后走夜路的時候記得要帶上它,至少有人聽見就會趕來幫你!”隨后,他又變戲法地拿出一片枯黃的落葉,老人說這是他從自家后院里撿來的,“我挑了最美麗的一片送給你,不管你曾經遭遇了什么,我希望笑容能重新回到你的臉上!蔽覠o言以對,只有給老人一個感激的擁抱。
生命中,有時“意外”能帶來驚喜,比如在這個美術班,我意外地結識了這群花甲同窗,意外地收獲了一種溫暖的愛護和誠摯的牽掛,飛越了年齡和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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