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的十一月,男女老少紛紛出入超市、賀卡店、香水鋪、巧克力檔……人頭攢動中,圣誕特價的廣告也如雪片一樣,向過往行人手中或者住戶門環(huán)下投遞。
十二月,講究一點的居民小宅用燈光精心裝點著房檐窗緣,院子里的圣誕公公,屋頂上的塑雕小動物。自然,還有起居室里必不可少的那棵樹……
而對于我們這些學子來說,陰冷抑郁的英格蘭之冬帶來的,不單是越來越短暫的白晝,及與之相映成趣的、逐日膨脹的對節(jié)日的期待,還有日漸繁重的論文、案例分析、測試、演講、小組討論以及異鄉(xiāng)異客的反差。
節(jié)日之旅
手腳利落的鄰居好友Carol在這樣的課業(yè)繁忙之下,竟然還拎了一向反應慢的我,填表參加專為留英國際學生組織的“Host UK”活動,以免受佳節(jié)孤獨之苦。
這項活動的組織者大多是熱心的義務工作者,負責為國際留學生與英國家庭創(chuàng)造互相了解認識的機會。他們所聯(lián)絡的家庭都為當?shù)氐呢撠熑怂煜,安全是可以保障的。除了來去的交通費自理外,不需要額外費用。
細心的工作人員根據(jù)申請表格,為我選擇了埃塞克斯Essex一戶與我的生長環(huán)境類似的中產(chǎn)知識分子家庭:父親中學教師,母親政府工作人員,三個女兒,兩只小鳥,一條狗。
彩云追月
五年前的圣誕前夜,剛放假,十層的學生公寓突然變得寂靜冷清。也難怪,歐洲人都回家,其他的看朋友的,旅游的,余下的寥寥無幾的都是離家很遠,不愿意浪費機票錢和旅游費的國際學生了。
我拿起琴譜,來到有臺舊鋼琴的桌球室。專心練琴的時候,世界變得是很簡單的只有鋼琴和我的樣子,快樂或者不快樂,寂寞或者熱鬧,都在很誠實地面對它時流瀉掉了。
照往常一樣與玩桌球的黑人哥哥們互不相擾地共處了幾個小時后,起身欲走的我,驚愕地被所有在場的玩球的學生叫住了。
“就一次,請你再來一次可以嗎?一次!是的,就是剛才你反復彈的那一首!
“噢!我的榮幸。那是《彩云追月》—— 彩色的云朵追逐著美麗的月亮,廣東樂曲改編的鋼琴曲。歌詞中唱道:門前小樹已成綠蔭,何日相聚在堂前?這是首思念故鄉(xiāng),呼喚故人的曲子!笔⑶殡y卻,我重新坐下彈琴。
當切分節(jié)奏的主旋律在過門之后響起來的時候,我震驚地從鋼琴琴蓋的影子里看見,在身邊、身后和遠處,這些不同膚色,不同國籍的大男孩們,不約而同地跟著音樂跳起了舞。他們舞動著手和腳,眼睛里因為聽到這段旋律,而放射出投入與激動的光芒。
這是很奇妙的一剎那。在這一剎那里,我既因為他們以活躍的,動感的肢體語言,來詮釋我原以為的清新悠揚,而又不免帶著追憶期盼與淡淡傷感的傳統(tǒng)音樂感到奇怪,更在這訝異中深深感動。
音樂之所以無國界,或許是在于它創(chuàng)造了一種大家都可以理解的語言。一種共同語言的存在,可能也正是為這個世界減少紛爭,創(chuàng)造和平的有效途徑。不管表現(xiàn)方式是什么,是安靜的彈奏還是開心的舞蹈,人的心以及它所擁有的理解和感動是沒有國界的。
索性,我干脆把曲子當作舞曲來彈,強調(diào)鮮明的切分節(jié)奏,一次又一次地,陪伴這些寂寞的黑人同學們,愉快地度過了圣誕夜的前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