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讀書要半工半讀自己賺錢,畢業了要找工作積累經驗”。
出國前,這句話是我自己說給自己聽的,出國后,就總拿來當經驗說給別人聽。
其實生物多樣化啊,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活法,
富二代們別說打工了,就是一輩子不工作,也能天天在家數奢侈品玩;
沉迷游戲熱愛韓劇的宅男宅女出了國,只不過是把電腦換了個房間而已;
玩咖們可以選擇天天夜夜笙歌燈紅酒綠,只要你愿意,每天清晨都能在不同的人身邊睜開眼睛;
愛旅行的背包客們早就借著機會把歐洲各國玩了個遍,都在計劃著下一步環游世界了;
當然渴望平淡安穩生活的人,他們一心向學,埋頭苦讀,最終以優異的成績順利畢業回國,
只為早日成家立業的,也是選擇了興國安邦的光明大道。
留學生中,還有一些人,他們選擇半工半讀,比起學習和玩,他們更愛賺錢。
他們就愛花自己的錢吃喝玩樂,就是覺得花自己賺的錢比花爸媽的錢更痛快一些。
我是這類人,你呢?
那些打工過的人,當你現在過著朝九晚五健康規律的生活,
每當下班后坐在電腦前,看著康熙吃著面條時,是否也會像我一樣,
會止不住回想起讀書生活中,那晝夜顛倒打工的日子;
會為自己昔日如小炭火爐一般的熱情驚嘆不已;
會懷念起那時候快速數著一沓沓現鈔英鎊揮金如土時的囂張氣焰………
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們一提起打工的中餐館時,總愛皺著眉抱怨說,那里的菜哪叫菜啊,油那么大味精還多,
然而如今自己在廚房里一下一下認真削土豆皮的時候,還是會暗自想起那些火光飛舞的大廚房里飄來的菜飯香吧。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中餐外賣店做看臺,是剛剛到英國的時候。
在英國,無論城市大小,都散落著很多很多的外賣店,外賣店的種類主要以中餐,印巴餐和披薩為主。
記得出國前,我進行了無數次關于半工半讀生活的想象,幻想中的留學生活,不僅有明亮活躍的課堂,還有鮮艷漂亮的工作服,聽說別人家的孩子在農場打工,幾年就給他媽買了套房,聽說別人家的孩子在國外打三份工,生活富裕,從此再無歸心。我沉浸在各種幻想中,開始了我第一份兼職。
外賣店老板是個香港人,長得尖嘴猴腮,梳著油光發亮的大背頭,骨瘦如柴,自己就是大廚,
廚房里有兩個伙計分別負責炒飯面和油包,老板娘從我見到她的時候就一直在忙,抬頭看看我,撇嘴笑了笑,
那種淡淡的,帶著輕蔑的笑。老板的兩個小孩說著流利的英文尖叫著跑來跑去。
外賣店有上下兩層,樓下有里外兩間,里面是廚房,外面是看臺,臺面上有一臺電腦和兩部電話。
周圍擺著觀音,彌勒佛,墻壁上貼紅紅綠綠的年畫,刻意營造著俗氣的中國氛圍。
外賣店里彌漫著一股酸甜的氣味……
很多年之后,每當我出入于不同的外賣店或中餐廳時,都會聞到這樣的氣味。這是古老汁的味兒。
英國人最愛吃古老味的食物,他們愛用紅艷的古老汁拌米飯,用古老汁蘸雞球,古老肉更是深得英國人的心。
那是我第一次吃古老肉,那泡在紅色古老汁里油炸的肉塊菠蘿塊,
那打開盒蓋直沖腦仁兒的醋酸氣兒,我永遠都不會忘。
外賣店在開門的那一刻,就全然顛覆了它安靜的面貌。我要負責點餐打包結賬和為司機安排線路等等的工作。
那嘈雜不斷響起的電話鈴聲,那火光四溢的灶臺,那迅疾地被裝滿的餐盒,那嘎嘎被蓋上的蓋子….
眼前的一切,都像在隔著熊熊大火看世界,陌生又模糊,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晃啊晃……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頭昏腦脹地收工結賬,拿著老板給的現鈔,拎著廚師做的夜宵疲憊地往回走。
腦子糊里糊涂的,心里卻是分外的高興!我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吧,熟能生巧,只要我努力,
一定會好起來的吧,我的錢也會一天天多起來的!
然后,我干了三天,就被炒了。
當時因為我沒經驗,英文爛,外賣店那兩部擺在我眼前的電話,響起來就像咒語一樣,每當拿起電話,
我的耳朵就自動耳鳴了,聽不見更別提說了,起初還硬著頭皮接過一兩個電話,出了幾次錯后,
把廚房搞的一團糟,老板很不高興,于是就再也不接電話了。
只要電話鈴一響,我撒腿就跑。為了消減愧疚感,我竭盡所能地多干些其它的活。
直到第三天,老板在吃飯的時候,不斷提起昨夜少了20鎊的事情,我全然沒有理會。
收工后,老板親自下廚為我做了夜宵,把外賣盒遞到我手里的時候說,你下周就不要來了。
嗡……..
我腦子一片空白。這是現實和幻想的雙重破滅啊,我面無表情地拿了錢,呆滯地走到門口,頓感萬念俱灰,
我咣嘰一聲,就把兩大盒飯菜拋向了空中。我很委屈,老板是在懷疑我偷了錢么?
我平靜地在夜色中走,越想越生氣,走著走著就奔了起來,我的影子被路燈拉得那么長。
跑了一會跑不動了,就坐在路邊大口喘氣,人生地不熟,我四處張望,試圖找到回去的方向。
過了一會,一輛警車駛來,停在了我的跟前,兩名警察走了下來,
兩,名,警,察……
“在干嘛,為什么要坐著這里?”警察說話了,我聽明白了。
“En…En…En…Because……” 我努力地搜索著學過的詞匯,
“Clear my mind?Oh yeah, Clear my mind!”
“你不能坐路邊啊,你這樣自己危險還影響社會治安”。警察說。
“那我可以坐在哪兒啊…”警察人高馬大,我仰視他們。
………………
“你有家嗎,有沒有固定住處?”
“有,我住學生宿舍。”
“你登記一下你的地址和身份”。說著警察拿出了本和筆遞給我。
“這…..這個資料你們會不會報告我學校?會不會告訴我爸媽?”
“我們就是想送你回去”。
警察根據我的地址很快聯系到了我宿舍的負責人。
我打開車門,跳上了警車,我看著車窗外陌生的夜色飛速后退,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頓時提高了聲調,帶著哭腔說:
“警察啊,我是受害者,我遇見了黑心老板啊,他給我那么點工資不說,還冤枉我偷錢,冤枉就冤枉吧還炒我!”
我多么希望警察當時就開著車為我去主持公道,只是警察把我送回宿舍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事情發展到這……那么然后呢?
當然該輪到屌絲逆襲的時刻了!
歌中唱“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擦干淚不要問,為,什,么!”
我暗自想起了在深夜里被我扔了的兩盒外賣,心又痛了起來。